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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行記】法國
去年底,籌備了近一年的歐洲博物館訪游終于成行。一路走著也做了不少筆記之類的心得。在朋友圈子里直播,收了不少贊,卻也沒太在意,心里似有不足。年后,朋友們便敦促將之整理一下,以期系統完整地呈現。欣然應諾。至少,對自己,對家人,對朋友都是個交代。
我一向以為,一個藝術家的積累總是潛移默化,不經意地流出。作為一個手藝人。每有靈感,或遇事第一想到的是動手去做,并不習慣用文字去記錄。只是前年去美國讀到康定斯基,認同他說的“當代藝術家自己必須成為一個藝術理論家”。于是,陸續寫了一些東西,被朋友們看重,頗受鼓舞,只有努力回報。況且,毛主席老人家還不忘老師的話“不動筆墨不讀書”嘛。古人說的好,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歐洲之行迢迢萬里,不動筆墨總是難以塞責。是為記。
一、法國
巴黎-楓丹白露-威尼斯-佛羅倫薩-羅馬-巴塞羅那-倫敦-劍橋
籌劃這次歐洲之行,我的意見是首站英國,先看大英博物館。一來是推崇英國人的教育理念。他們是第一個把博物館作為公眾教化的一部分,不像我們的故宮和法國的盧浮宮,都是皇家的個人炫耀。也可以說,大英博物館是一切現代博物館的鼻祖。二來,大英博物館的開放性無與倫比。完全不以個人喜好、階級道德、種族情感為收藏標準。而是無所不包,只憑科學的分類收藏。當然,這跟英國人的擴張和開放的心靈有關。而這種開放的心靈正是藝術之酶。
這跟我凡事從大處著眼,由總體把握到選擇性深入細節的思維方式吻合。
然而,旅行卻未遂人愿。根據簽證和時間的安排,我們第一站還是去了法國。使我此次學習考察不得不從最細節的地方入手。
盧浮宮的“薩姆特拉斯的勝利女神”,和愛神“維納斯”。是關于藝術細節最好的詮釋。
這兩件作品都是殘缺的。尤其是勝利女神,甚至比維納斯更加殘缺,但是她們的局部已經可以完整地體現人體的美。就像萊布尼茲的單子包含了宇宙所有的信息一樣,真正的藝術,它的任何局部都是完美的,其中包含整個藝術作品的全部審美體驗。你看,勝利女神迎風微微前傾身軀,健美的胸部披著薄薄的長袍,體魄壯碩而不失輕靈,極富質感。雖然失去了頭部和雙臂,但你依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熱情奔放與動態的完美。“維納斯”早已為國人熟悉,就不必我饒舌了。
因為盧浮宮展現的這些最高貴的藝術細節,使我在隨行心得中這樣贊嘆道:法國人的帝國心態以及他們與生俱來的驕傲和浪漫成就了盧浮宮。高盧人的藝術天賦和眼光使盧浮宮的收藏極具品位,除了埃及、希臘、埃特魯里亞、羅馬的藝術品之外,連他們掠奪的東方各國的藝術品也特別具有浪漫色彩。它的收藏數量可能遠不及大英博物館,但是它的藏品質量和價值絕對世界頂級,這使得盧浮宮得以躋身世界最著名的藝術殿堂之列。
盧浮宮給我的另一個啟示就是,藝術家在創作時既要有俯視眾生的傲慢,又不得不收斂那些脆弱到一碰就折的鋒芒。具體地說,就是既要有自己的藝術詞匯,又要養成純正的藝術語言。那些動不動就自詡擁有一套獨特的藝術語言的驕矜,面對人類歷史上如此燦爛的藝術星空,還是趁早收起那份莫名其妙的狂妄吧。
什么是純正的藝術語言,在我看來,純正的藝術語言本質上就是我們的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文明傳統。那么,文明傳統在哪里呢。有人說在民間。當然,民間有傳統。但是,與其說傳統在民間,不如說民間其實是一個比藝術圈子更大的圈子,藝術界如果是個百花園的話,民間其實是原始森林,里面什么都有,而創新更是這個森林的主旋律。所以,所謂到民間去找傳統實際上是某種妄想和懶惰。我堅持認為,我們的傳統在博物館。就像小孩學習語言并不是通過社會生活,而是通過學校和書本。純正的藝術語言只存在于書本和博物館。
這是我來歐洲參觀博物館,而且僅僅參觀博物館的原因。
在法國,除了盧浮宮,還有一個不能不去的地方,就是蓬皮杜文化中心。
假如我們把藝術和科學看作同源并且在希臘分蘗,從此朝著兩個方向走去,直到現代藝術這里又重新匯合,然后再次分道揚鑣。構成一個數學符號的無限大∝。而這個中間結合部就是蓬皮杜文化中心。這個符號的象征意義是如此強烈。跟我的第三象限理論不謀而合。一想到這,心里不免怦然一動。
不必諱言,現代藝術再一次重新確定了各民族在世界文明史上的地位。真正理解現代藝術才能理解前現代—現代—后現代的時間序列。這個序列暗示了各個民族在文明史上的發展階段。雖然我們一直不愿意承認,各民族之間藝術上的優劣,但是象征人性解放程度的藝術不能沒有先進與落后之分,至少在文明發展時間軸上是如此。
還有奧賽,不能不去。
奧賽與盧浮宮僅隔著一條塞納河,是法國三大博物館之一。與盧浮宮和蓬皮杜一起,構成一條完整的文明鏈。但是,真正使奧賽不朽的是印象派。雷諾阿的紅磨坊舞會、梵高自畫像、莫內的藍色睡蓮等作品都是鎮館之寶。
雷諾阿13歲時學習陶瓷工藝美術的經歷使我對他產生了一種很自然的親切感。梵高受到的壓抑讓我感同身受。莫內靠著某種內省的方法看到心靈的光與色,直接啟發了我的創作。有這樣三個大師在此,奧賽豈能不來。不但要來,而且是必修的主課。
當然,還有塞尚。他被稱為現代繪畫之父,不是沒有道理的。沒有他打破古典繪畫的所謂結構,就不能有任何的現代派構成。正是塞尚,藝術得以重構。塞尚之前,一切形式都是自然形體,塞尚以后,心靈才作為一種獨立的形式呈現出來。
當然,還有高更。他的每一筆都像野獸追逐獵物一樣跳著狂亂而目標堅定的舞步。
當然,還有安格爾,德拉科盧瓦,莫奈……
當然,除了盧浮宮、蓬皮杜、奧賽,法國還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我選擇了橘園、羅丹美術館、吉美博物館、蒙馬特、巴黎圣母院和楓丹白露。橘園不必說,那是印象派的祖庭,關于印象派,我過去說過很多,這次又加強了一句:“如果說印象派是西方藝術的嫡子,不如說是中國古典藝術在西方的變種。”羅丹美術館之所以要去,是因為它是一座一個人的城堡,一個思想者的城堡。吉美是沖著他的亞洲文化內核和中國陶瓷而去的。蒙馬特我把它比作中國的798。巴黎圣母院是為下一站意大利做些預備,對于我們這個缺少宗教情懷的東方大國,不真正理解基督精神,就沒有辦法繼承人類的全部文明遺產。楓丹白露是想去體會一下近代中國對域外文化的糾結和掙扎。
橘園
羅丹美術館
吉美博物館
蒙馬特
巴黎圣母院
楓丹白露
而這些在我的字典里與博物館同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