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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行記】英國
大英博物館,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英國國家美術館、泰特藝術館、劍橋和牛津。
歐洲行計劃開頭部分現在變成了總結性的結尾。好比行軍的隊伍突然改變了行進的方向,起先最精銳的先鋒變成了收拾殘局的殿后。當我離開巴塞羅那飛往倫敦的時候,真實地涌上了某種擔心。擔心早已裝滿的腦袋再也無法承納大英帝國的氣魄和豐滿。
好在來之前做個點功課,腦子里已經分門別類劃出了足夠的空間。好像一塊硬盤,格子已經打好,就等著下載完成了。
當然首先去了大英博物館。之前我曾經把大英博物館和咱們的故宮做過一個比較。兩者都有著城市般的規模,故宮本身就是一座城池,一切都圍繞著權力和政治,格局又似唐代的坊,方正而封閉。大英博物館卻是典型的希臘城邦格局,一切都圍繞著市場,以市場為中心輻射開來。兩者都收藏巨大。大英博物館藏品多達600萬件且種類最全,幾乎涵蓋人類所有活動的遺存和文物,等級之高亦在世界前茅。故宮藏品則多在皇家視線之內。絕大部分是文明史上的頂級工藝和時代的代表性器物。二者最大的區別是一個重教化竭力為國民提供學習的材料和樣板,一個試圖通過炫耀來提振民心和民族自信。一個盡量多的展出充分利用藏品的價值以達到最大的教育和研究的成效,一個相對保守更加小心翼翼地著重保護藏品的完整性和可長期保存。在這一點上,大英博物館可以說是現代博物館的鼻祖,和現代社會同步,距今也有250多年的歷史了。
250年來,英帝國憑借開放的心態和槍炮從一個島國把現代文明送到每個大陸。不但自己建立如此規模巨大開放的博物館,而且促成世界上那些最偉大的民族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大博物館。這些大博物館不僅是一個國家民族最輝煌歷史的陳述,更是標榜一個民族之所以偉大的徽章。而大英博物館這是這一切大博物館的鼻祖。參觀這樣的博物館不能不讓人心潮澎湃。
當你看到那些從世界各地掠奪來的,缺胳膊少腿的文物,你不能不想到人類歷史,包括整個文明史,都充滿了野蠻和血腥。我們中國人喜歡把含蓄,內斂,中庸,文質彬彬,溫良恭儉讓作為文明的標志,其實一開始或許就錯了。西方人從不諱言殺戮,蘇格拉底說過,不懼怕戰爭,在戰爭中最勇敢的民族在和平時期也最幸福。耶穌也說,我只帶來血與火。而我們所謂含蓄內斂的心理暗示就是保守封閉。不是說內斂含蓄不好,而是這種心理一旦養成,遇事則容易退縮規避,大到國家則導致閉關鎖國,小到個人免不了自閉癥。反過來,西方張揚開放的性格依靠力量達到平衡,恐怕更符合正道吧。
再者,野蠻和血腥正如人的成長中必須的營養,前提是有一個堅強的胃和消化他們的酶。正視野蠻和血腥,培養消化他們的酶的,就是藝術。所以開放的西方人崇尚悲劇,我們喜歡皆大歡喜的大團圓。悲劇是動態的平衡,像大海般波濤洶涌,大團圓反而死水微瀾,最高境界也不過波光瀲滟的高山湖泊。其中境界的大小不言而喻。能夠欣賞悲劇的心靈必然是開放的,能夠容納異己的。
英格蘭民族的偉大不在于創造了多少文明的物質,而是開放的心靈幫助他們接受世界各個民族的文明成果并轉化為自身的營養。而這種開放的心靈正是來自于藝術之酶。
這也是我從故宮博物館和大英博物館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大博物館之間的區別,進而理解中華民族與英格蘭民族之間的兩種偉大和兩種藝術。
至于大英博物館收藏展出的藝術品之多,價值之高,我簡直無法用筆墨形容。特別是它收藏的中國文物部分,其精美和歷史韻味更是我這個畫畫的人無法一言道盡的。惟愿國內的藝術家能夠親自到這里感受一下。
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簡稱V&A),秉承了英國博物館事業的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教化的功能。創立于 1852 年,是規模僅次于大英博物館的英國第二大國立博物館,V&A博物館自成立時就被賦予了教育民眾的使命。V&A博物館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與設計博物館,館內收藏了全世界最多的裝飾藝術品,豐富多樣讓人目不暇接。
1837年,博物館的設計學院一支轉出為藝術學校,后者就是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的前身。1860-1880年期間,博物館涉及科學的展品被移到其他地方。1899年5月17日,伊麗莎白女王為現在的V&A博物館的館址行奠基禮,并正式將更名為V&A博物館,紀念英國歷史上偉大的君主之一維多利亞女王和她的夫婿艾伯特親王。其實就已經賦予了它皇家博物館的性質和規制。
V&A本身是著名的維多利亞時期建筑物,共有145個展廳,分為5個陳列主題,即亞洲、歐洲、材質和技術、現代作品及特展區。展示空間共分4 層樓,地面樓有伊斯蘭、印度、中國、日本、韓國等多國歷史文物,其中印度文物收藏號稱全世界最多,韓國文物年代則可追溯至西元300 年。這些從世界上眾多最豐富的文化中精取的人工制品,包括27000多件作品以及43000多幅畫像,它們內含陶瓷、服裝、家具、玻璃制品、金屬制品、繪畫作品、照片、印刷品、雕塑和紡織品。
面對這類大型的網博物館,我們應該怎樣參觀并從中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呢?這個問題說大夠大的,足以讓一個博物館業人員鉆研一輩子。說小也可以很簡單。因人而異吧。
有一種人,僅僅是為了旅游長見識,擴大平常生活中的話題,不論是炫耀還是社交的目的,只要能夠在博物館中流連感慨一番,由衷地贊嘆人類的偉大創造,從而影響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對自己的生活起到研磨達到精致的生活態度,我想,這樣的參觀就有所值了。
還有一種人,因為工作的原因,需要經常到博物館中尋找素材,刺激靈感,或直接獲取模仿的對象,等等。他們無論懷著怎樣的心情,沮喪也好,興奮也罷,只要進來,就一定會沉浸其中,在每一件作品上注目,一個都不放過,一一拍照,留作資料。遇到與自己觀念相通,類型接近,符合自己審美觀的作品必詳細了解詢問作品的來歷,創作背景和作者生平。以期將來工作的借鑒。這是一種專業的參觀學習,也是博物館最有意義的存在價值之一。
第三種人,恐怕就是像我這樣的。既抱著第二種參觀者的目的,又可以跳出專業參觀者的實用觀念。隨時放松自己,完全沉醉于那眾多展品營造出的氛圍和意境,把整個博物館當作一件偉大的作品,好像一幅巨大的繪畫,無數的筆墨構成了它,就像無數的展品構成了博物館這座藝術品一樣,我們只能盡情地感受她的全貌,好像觀察夜晚燦爛的天空從而體驗整個宇宙的美麗。每一個星星都只是宇宙的一個小小的墨點。這樣的參觀,你必須完全摒棄自我,連一點思想的漣漪都不起。完全放棄自己的價值觀和一生中養成的創作的觀念,習慣,風格,技巧等等所有屬于個人的東西。就像一個接受手術的病人,讓自己處于麻醉的狀態,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方能期待脫胎換骨,重裝系統,升級自己的人格。你的藝術之路才有可能走到一個嶄新的境界。這樣的參觀是我夢寐以求的。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無疑滿足了我的部分需求和愿望。
同樣是因為教育的緣故,英國國家美術館選址上便照顧到較貧窮的東倫敦,交通方便。美術館的建筑經過多次擴建和改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 Venturi, Scott Brown & Associates 設計的 Sainsbury Wing,于1991 年竣工開放。國家美術館展出了歐洲油畫最杰出最全面的收藏之一。其中包含許多著名作品,例如van Eyck 的 Arnolfini Portrait、Velázquez 的“Rokeby Venus”、Turner 的 Fighting Temeraire 以及 梵高(Van Gogh) 的向日葵(Sunflowers)。從中世紀晚期和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到法國印象派畫家,所有西方歐洲油畫的主要傳統都有所體現。
英國國家美術館的定位是歐洲主流藝術。正統、正派,富麗堂皇,好像中國古典詩歌風雅頌中的雅和頌,但絕不僅局限于皇家貴族,而是突出歐洲藝術的主要流派和傳承脈絡,凡是在這個傳承中的關節點,都有代表性的作家和作品?梢宰鳛槊佬g正史來讀,對初涉藝術的人來說,就像基礎教育的教科書,必讀,并且必須完全的掌握。
我在這里花了一整天。讓自己重新梳理一遍歐洲美術史,重溫那些著名的作品當年給與自己心靈的沖擊和感動。好像一塊綠蔭草地,不時地需要清理雜草和碎屑。以保持自己創作的純正和基本的審美背景。
泰特藝術館2000年5月建成開館。分為本館Tate Britain與Tate Modern(泰特現代藝術館)兩大部分。我的重點是位于泰晤士河畔的現代藝術館即Tate Modern。
泰特藝術館改建自一個老舊的發電廠。收藏作品可上溯至1500年。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它已成為歐洲唯一能在規模和聲望上與紐約現代藝術館相提并論的藝術館。是極少數建成于二十一世紀的歐洲博物館,因此,它的建筑本身也極富當代美術觀念,對我這樣致力于當代藝術的陶瓷藝術家,足夠興奮好多天。
英國是工業化先驅。工業化本身已經成為藝術審美的對象,一點都不奇怪。當你站在由發電廠的渦輪室改建的 “渦輪大廳”中,與各色當代藝術裝置相伴,就算是沒有任何藝術經驗的游客,也會目瞪口呆地站上好一會。
工業化在以往的經典藝術范疇被稱作怪物。無獨有偶,當代許多前衛的藝術實踐,包括我的許多陶瓷藝術作品也被相當多的缺乏現代藝術審美的人士,尤其是沉溺于傳統不能自拔的一些傳統技藝者視作怪物甚至洪水猛獸。我絲毫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只是當我站在這座美術館中涌起一股悲哀,涌起一種最深刻的愿望,就是讓他們也到這里來體驗一回什么叫做怪物。
工業化這個藝術怪物已經被人們慢慢熟悉和接受,當代藝術什么時候才能走向最廣的的藝術受眾,還未可知,悲哀過后,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力量油然而起,激勵我更加努力,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從最現實,最實用主義的藝術觀出發,假如沒有一大批當代藝術家的努力,一起來創作出一批新時代的怪物并且逐漸讓人們慢慢適應,學會欣賞的話,那么,面對新的變幻莫測的經濟發展的時代,面對這個劇烈變化的亂象叢生的時代,人們將更加無所適從。
要不是對英國的現代教育理念沒有概念的話,劍橋和牛津還真沒想過要去。但是,一旦從英國那么多的博物館中接受并徹底服膺這種理念的話,劍橋和牛津就成了必去的地方。
劍橋和牛津一樣,都是名副其實的大學城。不過,牛津號稱大學中有城市,劍橋則是城市中有大學。牛津是世界一流學府,1100多年前就是英國皇族和學者的搖籃。而劍橋卻跟基督教關聯著。
君不見,劍河蜿蜒,沿河盡是大學。國王學院,三一學院,圣約翰學院、圣凱瑟琳學院、麥格達倫學院、彼得學院、皇后學院、伊曼紐爾學院、耶穌學院、蘇塞克斯學院、麥格達倫學院、紐納姆學院、卡萊爾學院、基督學院,一路過去,滿城都是大學。又有許多橋,因而名劍橋,并以此命名整座城市。其中最有名的要數數學橋,傳說,原來這橋不用一顆釘子,后來女王不信,拆開來看,果然沒有發現一個釘子,但是后來卻裝不回去,只好用了一枚釘子,才完璧歸趙了。想想,也是。英國人有時和咱們一樣,事事要刨根問底,打破沙鍋的。要不,咱大老遠跑這里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魯迅說的好,凡事,總須研究。英國人之所以在歐洲后起之秀,進而一躍成為現代世界一體化的先驅,總歸有他的道理在。最起碼,牛津和劍橋大學就是一個現代化的標志?梢哉f,沒有現代大學,就沒現代化。況且,牛津和劍橋城里不但有大學,而且還有大量的歌劇院和博物館。那么,既然來了,總得學習研究,也還得帶走點什么吧。
我的歐洲之行結束于劍橋似乎正是一種宿命。當年徐志摩先生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不知道有多少種滑稽的解釋。對我來說,揮揮衣袖空空如也,拍拍肚腹饑腸轆轆,點頭是禍搖頭是福,藝術苦旅正未有窮期呢。